此生如戏(2 / 2)
如何安慰眼前哭成泪人的男孩,只得轻轻摸了摸他的头。心中不由想到,药郎几乎每日都会去一趟孙府,说不定早就知道了那小妾失踪的消息,但他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,白日里依旧是笑呵呵地去送药。等夜深人静时,再细细研究着如何制毒。
恨意能悄无声息地蚕食掉人的理智,让孙夫人再也忍受不了孙家少爷的折辱;亦能成为理智的唯一支柱,让药郎一直隐忍不言,如捕猎一般耐心静待复仇的时机。
白岭烟倒吸一口凉气,她低下头去,无意瞥见了掉在药郎身侧的锦囊。白岭烟伸手拾起,里面是用双生草缠着红线编的手环。
双生草常年青绿,且总是两株并生,互不分离。而这手环上,只有一片叶子。想来另外一片,应该在另一个手环上。
白岭烟看向药郎,他瘫倒在地,尚未瞑目,嘴角和眼眶旁还残留着干透了的乌红血迹,为他苍白的面容涂上最后一抹颜色,好似台上浓妆艳抹的戏子,于无言中唱尽一生恨意,落幕后却再也卸不掉脸上的妆容,永远沉在了戏中。
都说人生如戏,戏如人生。在戏中,喜怒哀乐,爱恨情仇轻而易举便能化为咿呀唱词,可在漫漫人生中,所有的一切却是要如尝百草一般,一味味将咸酸苦辣嚼尽,谁也不知入口的是良药,还是鸩毒。
寥寥几词承着光阴百载,而留下的是非对错,又有哪位看官能将之评说呢?
白岭烟长叹一声,蹲下身来慢慢阖上他的双眼。一丝悲怆在她心底蔓延开来。
门外阳光正烈,照亮了岐州每一个角落,像是要将昨夜遗留下的混沌扫荡个干净。而当灼灼光线落在满地斑斑血迹上时,却又无声引出一抹悲凉。
既然已经知道了蛊人中的是何种毒,白岭烟回到官府迅速配好了解药,让蜀阳弟子挨家挨户喂给蛊人。
还不等她歇息一会儿,便听到一阵哭嚷声从府后传来。
白岭烟顺着声音走去一看,发现是孙家的管事带着为数不多的仆从,围着被烧毁的厢房跪了一地。蜀阳弟子从废墟中把孙家少爷和知府勉强拖了出来,但已都被烧得不成人样。
谁曾想,蛊人放的火正好烧死了厢房中的孙家少爷和知府,他们累下的罪果化为火焰燃尽后的一缕长烟,徐徐飘往天外。
管事一看到白岭烟,哭得更加歇斯底里:“都怪你出的瞎主意,偏偏要把少爷从原本的房中挪出来!这下好了!我该怎么和老爷交代啊!”
白岭烟二话不说,一手揪住管事的领子,轻轻松松便将他悬空提起。
“我正好有事要问你,孙少爷纳的那位小妾,究竟是如何失踪的?”
管事登时愣住,似是不解白岭烟为何又突然问起此事来。他看着白岭烟眸光沉沉,隐约藏着怒气,不由心生凉意,赶紧道:“我说、我说!您千万别起急,麻烦先把我放下来!”
白岭烟手一松,管事踉跄了几步方才站稳。他咬了咬下唇,好似终于下定决心一般缓缓开口。
“其实,是那小妾犯了家规,被少爷罚以杖刑。本来以为她能挺过去,结果最后竟只剩一口气了。少爷觉得晦气,便让人把她拉出城,丢远点,最好随便扔到哪个山上去。另外还嘱咐我们,谁也不许说起这件事……”
白岭烟听后眸色渐寒,沉声问道:“这件事,知府可曾知道?”
管事小心翼翼地瞥了她一眼,而后点了点头。
白岭烟只觉得一股无名火从心头蹿起,因果转变如蝴蝶振翅,那孙家少爷抱着金银入眠时,可曾会想到自己一个随意的决定,到头来会将自己埋葬。
她愤然看向那两具已成黑炭的尸体,一个恣肆无忌而不知餍足,一个为保官名而草菅人命。若是提前知道是来帮他们的忙,自己说什么都不会迈出巫山一步。
“白小姐,大事不好!”
白岭烟回过头去,只见赵晚晴和方弈柯朝自己远远跑来。
赵晚晴面色凝重,喘了两口气后道:“白小姐,您配的解药起效了不过半个时辰,那些蛊人便又恢复原状了!”
白岭烟当即一怔,自己配的解药不可能解不了用丹枫蝶制成的蛊毒,除非……毒药之中还混有别的东西,而自己却没有察觉到。
方弈柯叹道:“虽说蛊人都被关进了他们自己家中,但如果解不了蛊,也不可能一直绑着他们啊。”
白岭烟敛目沉默了片刻,她心知已经没有多少时间留给自己慢慢去琢磨和尝试了。
“现在看来,只剩下一个办法了。”
赵晚晴问道:“什么办法?”
刺目的阳光照进白岭烟的眸中,她一字一顿坚定道:“以身试毒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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