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708章 君子秉心(2 / 4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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涌动

幸存的胥吏们私下里交换着心照不宣的眼神。

‘看见没?令君抓的是出头鸟,是闹得太凶丶吃相太难看的那几个。’

‘只要咱们手脚干净点,帐做平点,别闹出人命官司,别让刁民聚众闹事,令君又能奈我何?’

‘是啊,他抓得完吗?这颍川上下几百号人,难道都杀了?大军还等着吃饭呢!离了我们这些跑腿的,谁来征粮?’

‘忍几天,熬过去!等令君回颍阴复命,这颍川的天,还不是咱们的?’

于是,在荀彧巡查期间,一切似乎都‘好转’了。

粥棚勉强维持着,征粮暂时按‘规矩’进行,没有新的枷号,没有新的抄家,但那种深入骨髓的贪婪,并未消失,只是暂时蛰伏,等待着荀彧离开的号角声吹响。

荀彧站在阳翟城头,望着这片看似平静下来的土地,眼神疲惫而沉重。

他抓了几个蠹虫,杀鸡儆猴,暂时压制了最恶劣的暴行。

但他比任何人都清楚,自己无法涤荡这积重难返的污泥。

大军在前,他不能丶也没有时间彻底掀翻整个颍川的官僚体系。

他能做的,只是用雷霆手段,勉强为这片土地续上一口不至于立刻断掉的气,用稀薄的浆糊,勉强延缓那最终崩溃的到来。

之前,只需要几个校事郎,就可以掀起一片腥风血雨,震慑一大片的局域,而现在呢?

他亲自来了!

大汉二千石!

堂堂尚书令!

又是如何?

早些年,他可以说,再等等,要相信后人的智慧

可是现在呢?

他堂堂尚书令,颍川代表,到了颍川地面上,看到的,遇到的,又是什么?

然后他居然要配合这些蠹虫演戏!

耻辱啊

后人的智慧

哈哈!

之前不解决,一味的拖延推诿,那只会越来越烂,越来越无法收场,直至轰隆一声

荀彧望着下方那片被暮色笼罩的田野。

远处,几缕炊烟稀薄地升起,象是这片苦难土地上最后一丝微弱的呼吸。

巡视啊,巡视,也就是巡视而已了

那些临时搭建的粥棚丶那些堆砌整齐的‘帐册’丶那些县吏们躬敬而虚假的汇报,如同冰冷的潮水,一波波冲击着他早已疲惫不堪的心防。

在巡视的途中,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农,在荀彧随从的默许下,颤巍巍地靠近。他浑浊的眼睛里没有多少对‘大汉良心’的希冀,只有一种近乎绝望的麻木。

老农喉咙里发出不成调的呜咽,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。他只是不停地磕头,额头撞击着坚硬的地面,发出沉闷的响声,很快便渗出血来。

荀彧认得这老农。

老农曾经是荀氏的佃户,也为了荀氏贡献了一生的劳力,在当年荀氏迁移的时候外放出去了。

现如今,老农的儿子因抗拒加征被打得奄奄一息,生死未卜。

一股强烈的悲泯和无力感瞬间攫住了荀彧。

他几乎要伸出手去搀扶,几乎要脱口而出:‘老丈请起!彧定为你做主!苛待尔等之蠹虫,必将严惩不贷!’

但这话到了他的嘴边,却象被无形的巨石堵住。

他不能说。

他眼前闪过的是曹军大营里曹操紧锁的眉头,是在他案头堆积的‘催粮告急’文书,是地图上犬牙交错的战线,是襄阳城下苦苦支撑的曹仁,是军中悄然蔓延的伤寒疫情

还有,那些刚刚被他砍下头颅悬挂示众的胥吏背后,那张盘根错节丶深不见底的网。

他杀了几个出头鸟,已是极限。

他不敢为这老农伸张正义。

他害怕。

害怕一旦彻底掀开这口沸腾着怨毒与腐败的巨锅,那汹涌的民怨会瞬间冲垮颍川本已岌岌可危的秩序。

愤怒的乡民如被有心人煽动,冲击县衙,焚烧仓廪

那些胥吏,那些他明知还在暗处贪婪窥伺的蠹虫,他们会在秩序崩塌前疯狂地销毁帐册,焚毁存粮,甚至直接对百姓举起屠刀,抢夺最后一点赖以活命的种子和口粮!

那时,颍川将彻底糜烂,成为前线大军背后无法愈合的毒疮,甚至可能引爆整个豫州的动乱。

面对粪坑,他妥协了。

他承担不起炸了的后果。

为了所谓的大局,为了那缈茫的胜机,这老农的冤屈,这无数乡民的苦难,只能暂时被压下,成为‘必须’付出的代价,成为沉默的‘牺牲’。

他也不敢相信百姓民众。

他深知百姓的苦难深重,也明白他们的愤怒和力量。

但这力量是双刃剑。

在这信息闭塞丶人心惶惶的乱世,谁能保证这力量不会被骠骑的细作利用?

不会被地方豪强裹挟?

一旦失控,反噬的将是整个曹氏的根基。

在荀彧的骨子里,他终究是旧秩序的代表。

他信奉的是自上而下的‘教化’与‘治理’,他无法想象,也缺乏勇气去信任和依靠那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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