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章 书肆残卷(1 / 2)
林清歌推开书肆的木门,晨雾从阳朔街巷钻进来,带着漓江边潮湿的凉意,混着远处梯田里泥土的腥气。他揉了揉眼,昨夜又熬到鸡鸣才睡,梦里尽是些莫名其妙的低语,像风穿过峰林,又像有人在敲一面破鼓,低沉得像要把心跳都勾出来。他叹口气,嘀咕道:“我只想安静卖书,谁要管这些怪梦?再这样下去,连个书页都翻不动了。”
书肆不大,藏在阳朔西街尽头的小巷里,门前两株老榕树垂下气根,粗糙的树皮上爬满青苔,像一对守门的老人,沉默地盯着来往的稀客。店是他爷爷留下的,二十年前从桂林迁来,说是喜欢这儿的山水清幽,能听见峰林间的风声,像老家侗寨的歌谣。清歌小时候常听爷爷讲些稀奇古怪的故事,什么山鬼在梯田里唱歌,铜鼓敲响能唤醒沉睡的魂魄,还有个藏宝的传说,说是埋在某座峰林底下,等着有缘人。他那时只当是哄小孩的玩意儿,笑得咯咯响,手里攥着爷爷削的竹笛。如今爷爷走了,书肆归他,生意冷清得像这晨雾,连个翻书的客人都少,竹笛也早不知丢哪儿去了。
他懒散地扫了扫柜台,灰尘扑扑地扬起来,在晨光里飘了片刻,又落回原处。目光落在角落那堆旧书上,是昨晚收拾时翻出来的,全是些泛黄的线装书,封皮上字迹模糊,像是古籍,又像是没人要的废纸。书肆里这样的东西不少,爷爷生前爱收这些破烂,说是“书有魂”,可清歌只觉得占地方。随手拿起一本,封皮模糊,只剩小字“遗韵录”。纸张脆得一碰就碎,里面没字,只有山峦般的线条,像断续的琴弦。他皱眉,低念:“遗韵?”耳边忽地传来低鸣,像地底渗出的弦音,低声道:“十韵藏魂,缺一不全。”他愣住,手僵在半空。雾气更浓了,榕树影影绰绰,像披了层灰纱,枝叶间的水珠滴滴答答,敲在青石板上,像是应和着那声音。街巷静得吓人,连平日里叫卖豆腐脑的小贩都没动静,只有远处漓江的水声,隐隐约约,像在低语什么。
他放下书,走到门口,四下张望。阳朔的峰林隐在雾里,尖尖的山头若隐若现,像画卷里没描完的笔锋,江边的竹筏漂在水面上,空荡荡地晃着,像没人撑过。清歌搓了搓手,晨雾冷得刺骨,他裹紧了外套。那琴声又来了,这次清晰了些,低沉婉转,像从梯田那边飘过来,绕着峰林转了一圈,又钻进他耳朵里。他眯起眼,远处漓江泛着白光,雾气在江面翻滚,像有什么东西要钻出来。他心里一紧,想起爷爷讲的山鬼故事——“雾起时,别乱走,山鬼会唱歌勾魂。”他摇摇头,笑自己想多了,可那声音却像长了脚,踩着他的心跳,一下一下地响。
“不对劲。”他嘀咕着,转身回了店里。那本《遗韵录》还摊在桌上,纸页泛着微黄,像在等着他。他盯着它,突然觉得那线条不像山了,像一张破网,网住些什么看不见的东西。他伸手去碰,手指刚触到纸面,琴声骤然变急,像风卷过竹林,带着股刺骨的寒意,直冲他脑门。他猛地缩手,手指却不听使唤地抖了一下,像是被什么烫了。
“谁?”他猛地回头,店里空荡荡,只有书架上的影子晃了晃,像被风吹过。他咽了口唾沫,觉得自己有点可笑——一个卖书的,被本破书吓成这样。可那声音没停,反而更近了,像从地底下钻出来,绕着书肆打转,低低的,像在耳边呢喃。他抓起《遗韵录》,想把它塞回书堆,手刚抬起来,纸页哗地翻开,一行字慢慢浮现,像被墨水晕染出来:“遗韵不灭,声起魂生。”
清歌呆住,脑子一片空白。那字迹歪歪扭扭,像小孩写的,墨色却浓得像血,每个字都像烙在他眼底,烧得他眼角发烫。他低喃:“遗韵不灭?这什么意思?”话音刚落,琴声停了,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种声音——低沉,厚重,像鼓点敲在心口,一下,又一下,像从梯田深处传来的呼唤。
咚。咚。咚。
他猛地抬头,雾气不知何时涌进了店里,白茫茫一片,连书架都看不清,连柜台上爷爷留下的老砚台都蒙了层白霜。那鼓声越来越响,像从四面八方传来,又像从他胸口跳出来,震得他耳膜嗡嗡作响。他攥紧残卷,手心冒汗,喉咙干得说不出话。就在这时,雾中浮现一个人影,高瘦,披着蓑衣,手里拿根竹杖,慢悠悠地走近,脚步踩在青石板上,发出细碎的声响,像在踩碎什么。
“你是谁?”清歌声音发颤,退到柜台边,撞翻了一摞书,哗啦啦散了一地。那人没答,低头拨弄手里的东西——不是竹杖,是根弦,细得像头发,拨一下就嗡嗡作响,像风吹过竹林,又像水滴进深潭。他抬起头,露出一张苍老的脸,眼窝深陷,像两口枯井,嘴角挂着抹笑,像在看透什么。
“遗韵唤你,你听到了?”那人声音沙哑,像风刮过砂石,带着股陈年的烟火味。清歌愣了愣,下意识点头,又摇头:“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,我就是个卖书的。”老者笑了,牙齿黄得像老树皮,笑声低沉,像从喉咙里挤出来的:“卖书的?那这书,你卖不卖?”
他指了指清歌手里的《遗韵录》。清歌低头一看,纸页上那行字不见了,又变回模糊的线条,像被雾气抹去。他心跳更快了,脱口而出:“这不是我的,我不卖!”老者眯起眼,哼了一声,手指轻轻拨弦:“不是你的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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