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8章（2 / 2）

洛云晚嘴角勾起一个浅浅的笑容，正看得愣神，手边衣袖却被身旁人轻轻拽了一下。

她用鼻音"嗯？"了一声，转过脑袋，眼神还没聚焦上花榭的面容，他的手指就已触上她的眼角。

少年指腹的触感是温热的，不小心压上她的睫毛，戳得她忍不住眨了眨眼。泛粉的指尖沾了一簇湿漉的水珠，又抹着她的眼尾滑过。花榭倾身接近了些，墨色的眼瞳专注望着她，悄然抽离指尖，任那一滴水珠自下流落，消失在手心。

他的眸子澄澈如水潭，上挑眼尾的那一抹绯色恰似画卷里无意落下的朱红；薄唇轻抿，欲语还休。他似是因她突然的泪痕而滞神，皙白的面容神情几分失措。<1〕

…被发现了。

洛云晚抖着肩头“呵呵”一笑，抓起他的手指替他抹干净水痕：“方才打了个呵欠，无事。”

花榭垂眸一笑，语调轻浅：“无事便好。”声音轻飘飘的，显然是没相信。

洛云晚忽地想起，先前有一回好像就是因为她遇事瞒着花榭，什么都不与他说才惹了他哭。此下心头一软，她便捏着他指尖抿唇道：“行罢，其实忆起了我少时的事。说来话长，等秘境结束再好生与你讲讲，定毫无保留。”花榭这才抬眸直直望她一眼，勾唇笑道：“那这回可该本少爷哄着你了。”洛云晚兴味道："你还会哄人？先哄哄我试试呢？”花榭品出她调笑的意味，耳尖一热，本欲上手推她，心中却忽地念及方才的泪痕，只得含嗔瞪她一眼，扭过身子悄声说：“学着你之前哄人的样子不就行了么…”

可爱。

洛云晚越瞧越心心痒痒，嘻嘻笑道：“我该不会是你这么久以来哄的第一个人吧？好期待呀。"尾音上扬，听着总让人有种气不打一处来的感觉。花榭果真"啧"了一声，扭头欲骂，却被对桌人的"咳咳"声打断。“咳咳！"谢逍白抬袖掩唇，狐狸眼狡猾地眯起，语气带笑，“你俩作甚？当着师兄们的面卿卿我我呢。”

听谢逍白这话语，颇有种“被当作调情的一环"的埋怨，二人皆是脸颊一热，双双低下头去。

柳随反倒打起了圆场：“无妨，我还从未见过小云晚这么安静温柔的时候，当真稀奇。”

洛云晚被这诡异的形容词吓得一哆嗦，埋着脑袋连声嘟囔：“错了错了，师、师兄可别取笑我了…”

换做往日在宗门，洛云晚觉得柳随一定会板着一张脸，像人机一样震声教导她：“作为剑修，回话就得大大方方的！头挺起来，拿出练剑的气势！“反正总会把话题转到练剑上。

而这么些年过去，柳随果真被生活磨平了棱角，见她故作这般唯唯诺诺，居然不训斥，只是平和抿茶道：“小云晚不听话这方面倒是和当年一点没变，怕不是把我教过的全丢下了，练剑也没好好练罢。”…怎么还是扯到练剑上了啊！

洛云晚暗暗瘪嘴，挺直了腰背。

“柳随，"谢逍白突然开口，声音兴味，“我瞧墙边那木人桩，你的剑意，似乎比往日收敛了很多。”

“…”柳随放下茶杯的手微微一顿，随即笑了，笑容里竞有几分豁达，“这是师兄观察细致。”

他起身走到木桩旁，垂眸打量：“以前一心只知练剑，势必要参透仙法剑道，还总觉自己孤身仗剑便能解决天下事。"他拍拍木桩，抚过剑痕：“当初阿泠之事一度让我死心剑道，数月不再碰剑。如今淡去前尘，在镇上过日子，整日农作挑水、看日升月落，倒教我慢慢咂摸出些别的剑意来，便也重新拾起了剑1」院内一时安静，只有风吹过藤叶的沙沙声。谢逍白开口：“你往日那般剑痴，居然有过舍弃剑道的想法，我都要不认识你了。”

说罢，他起身将一精巧的留声海螺交到柳随手上，语气淡然：“我不知过往纠葛，只是师傅他……让我将此物交予你。这么多年过去，你与他从未有过交流，师傅不知你是否愿意见他，便托我用此物留了声，里面有些他想对你说的话。”

柳随脸上的笑意淡了些，垂眸无声打量留声海螺。他忽地将它重新推回谢逍白手中。

“阿随你……“谢逍白的脸上少见地露出无措的神情，手指不由攥紧了海螺。洛云晚心下也是一紧。而她对柳随与师门的恩怨更是一无所知，不知个中情仇，也不知其背后孰对孰错。

她只知往日师傅与二师兄相谈甚欢，言语中俱是对其的赞叹和剑道难逢知己的欢欣，师门与如今一样，热闹得好似家人；可忽然一日，明虚真人没来授课，柳随也一整天没出现在宗门。

那日夜色长长，入了冬，霜气凝结在门框。明虚真人披着裘衣推门入殿，脸上少见没有笑意，神情疲惫道：“柳随与宗门决裂，此生不再回宗。”“他意已决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