岭南行(七)(2 / 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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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挪去,像冬日里饥寒交迫的旅人望见隔岸的篝火,明知这份温暖不属于自己,却本能地驱使身体靠近。

行至一半,他忽地停下脚步,闭眼凝息,将那丝贪恋掐灭,从心底彻底抹去。

前路冥冥,不知藏着多少杀机。

这条路是他逃不开的宿命,不管最后通向何方,都是他的归途。

而她,该有更稳定安宁的人生。

午时日盛,他们找了块空地就着干粮凑合一顿,何捕头撕下一块面饼放在嘴里嚼着,眉头越皱越紧。

清枝一眼认出,是前几日她在茶棚里吃过的那种饼子,于是默默将自己的水壶递了上去。

何捕头接过,道了声谢,仰头喝了几口,才终于把饼子咽下去,然后碰了下张捕头的胳膊,问道,“来一口?”

张捕头目光如炬,死死锁住山谷的某处,忽地抬手,示意众人禁声。

清枝顺着张捕头的视线看去,却只看见山谷的空寂,除了摇晃的树枝,什么也没有。

她蓦地侧首,见小侯爷也凝目望着那处,眸色深如寒潭,蓄着未发的杀机,下颌线也绷得极紧。

清枝怯怯地往徐闻铮的身后缩了半步,手指揪着他的后襟,小声问道,“昨夜之事,还未了结?”

徐闻铮微一颔首。

清枝心头骤然一紧,原以为昨夜的祸事已了,却不料仍有危机蛰伏。背脊窜出一阵寒意,她不由得生出几分惊惶。

抬眼望着小侯爷挺直宽阔的肩背,如一道无形的屏障将她护在身后,绷紧的神经又一寸寸舒展开。

“吃完赶紧上路,再行二十里,就能到桐城。”

张捕头发了话,视线也随之收了回来,他面无表情地吃下一整个饼,咽下去的时候,连眉头都没皱一下。

清枝瞧着,心里是佩服的。

她默默拿起自己的包袱,将剩下的馒头全放在了徐闻铮手里。

后面的路程,四人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。

清枝原本只是扶着徐闻铮的胳膊,可走着走着,手指不知不觉地滑落下来,手臂悄悄挽上了他的臂弯。

她下意识想要抽回手,却察觉小侯爷这次并没有抗拒她的触碰,指尖便又悄悄缠了回去。

徐闻铮感觉到清枝的手指松开,他垂首看了一眼,见她刚松开的手指又重新搭了上来。

清枝心里想着,只要到了桐城,那些人总该收敛些。

可为何要对他们穷追不舍?

清枝想不通。

一个重伤的罪犯,一个从未涉世的婢子,怎会招来这般祸事?

难道说……

清枝抬头看着前面的两位官差,何叔老实本份,遇事一定会让三分,不可能是他。

那答案就显而易见了,一定是张大哥的仇家找上了门。

谋杀官差可是重罪,这般不管不顾,必定都是些亡命之徒。

既是亡命之徒,昨夜小侯爷杀掉那二人,就是为民除害了。

一定是这样。

想及此处,清枝轻轻颔首,手指拍了拍徐闻铮的手臂,带着无声的安抚。

徐闻铮见她眉眼舒展,唇边挂着几分恍然的浅笑,虽不解其意,但瞧着她神色稍霁,便按下不问。

行了一个时辰,四人在一处浅溪边暂作休整,清枝灌满了一壶水,又将帕子打湿,给徐闻铮擦了擦额头的薄汗。

她指尖勾住徐闻铮的衣领,轻轻拨开,见锁骨处透出淡淡的粉色,但好在没有汗迹。

小侯爷的伤口沾不得水,她一直记着。

因此下午突然加快了脚程,清枝不免担心起来。

“看完了吗?”

徐闻铮低头询问,声音毫无波澜,仿佛她此番举动已是寻常。

清枝轻轻松开了手。

徐闻铮抬手,镇定自若地拢好衣襟,将那节锁骨隐入其中。

队伍再次出发,路上遇见了一个蜂户,清枝递上二十个铜板,买下二两蜜。

她抱着蜜浆罐子追上队伍,眼角的笑意绽开,翘起的嘴角如三月的海棠,透着鲜活的气息。

拧开蜜罐的塞子,用木勺舀了一勺琥珀清亮的蜜浆,小心翼翼地对准壶嘴,注入水壶里,轻轻晃了晃,蜜浆便在壶里化了开。

她递给徐闻铮,“喝吧。”

徐闻铮愣了一下,见她笑眼弯弯,他伸手接过,仰头灌了一口。

清枝歪头笑着问道,“甜吧?”

他轻轻点头,将水壶递了回去。

清枝伸手接过,笑得梨涡浅浅:“这样小侯爷以后就会多喝些水了。”

徐闻铮望着她欢喜的模样,终是没说出那句“我不嗜甜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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