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53章 美人问心(1 / 2)
炭盆余温烘着长乐宫前堂残留的酒气。
只余一片冷清的狼藉与宫人悄无声息的来往。
三公主已换下赴宴华服,只着一件滚着银狐毛边的水红织金锦袄,身姿挺拔如雪中寒梅。
一双丹凤眼毫不避讳地直直望着贾环,眼波流转间,那份审视与野性好奇比筵席上更甚几分。侍立的宫女太监如泥塑木偶,垂首屏息,更衬得她的存在鲜明而独立。
“公主殿下。”贾环依礼垂眸拱手。
三公主挥了挥手,侍奉的宫人如蒙大赦,悄然退到院门边,垂手侍立。
“方才筵席上,皇爷爷的话,定远王不必当真。”
她开口,语调仍是那般微扬着,带着皇家贵胄天生的疏离感:“本宫无意替父兄笼络权臣,更不屑于做什么联姻的棋子。”
贾环微微抬首,见她侧颜线条在窗外灰白天光的映衬下显得格外清晰利落:“公主心性高洁,贾环敬佩三公主倏然侧头,目光如电射向贾环,带着一丝嘲弄,更像是对某种习以为常评价的厌倦:“本宫在深宫里,听得最多的便是“乖巧’、“贤淑’,后来便是「体恤’、“伶俐’。
“敬佩’二字,倒是头回从王侯口中听见。”
她微微歪头,唇角勾起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,直刺人心,“定远王,你是在讽刺本宫么?”“环绝无此意。”
贾环迎上她的目光,坦然道:
“公主行事自有主见,不趋炎附势,不囿于闺阁常情。
今日席上,公主提及敬忠烈之酒,所念者非私情,乃家国忠魂。
这等胸怀,贾环所见亦不多,如何能不心生敬佩?”
她没有立刻接话,只是细细地打量着贾环,仿佛要透过他恭谨肃立的外表,看清楚其内在。“又如何比得上一以贯之的定远王呢?”
她轻声说,语气里没了锋芒,只余纯粹的陈述:“本宫翻过你的履历,自荣府庶子挣扎而起。入国子监被勋贵子弟排挤,凭三甲探花崭露头角。
后赴辽东、渤海、平海东,每一步,似乎都走在刀尖上。
她上前一步,距离近到贾环能闻到她身上清冷的梅香混合着淡淡的酒气。
“本宫想知道,定远王你步步为营走到今日,可曾有过动摇?
可曾有过深夜自省之时?”
她的声音很轻,几乎融入窗外呼啸的风声。
这问题倒是有些尖锐,直指核心。
你贾环在诡谲朝堂、天家倾轧之中,你的“心”当真全无破绽?你的正,可曾被权势的泥沼沾污分毫?贾环沉默了一瞬。
风雪拍打窗台的声音清晰可闻。
他眼中并无被冒犯的愠怒,只有一层极淡的疲惫,像沾湿了墨迹的宣纸。
“殿下问心,贾环便以心相对。”他目光沉静,如同深潭水。
“心非顽石,岂能不摇?
环非圣贤,也曾自疑过天道是否酬勤。
环勃海初立时,曾遭豪强联手抵制。”
他微微顿住,似乎在回忆那刺骨的冰冷与压力。
“然,动摇之后,每每念及追随左右的士卒百姓,念及锦城初见雏形、渤海商船初通时。
那点动摇,便如同这窗外之雪,终归是要被踩在脚下的。”
他看着三公主那双明亮的眼睛,那里面有好奇,有探询,或许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未察觉的期待。他缓缓道:“至于今日之宴,实为家宴。
臣并无不安之感,唯念圣上以亲待我,我也奉心罢了。
此心安处,即是我乡。
对得起所效之君,所抚之民,所教之徒,所爱之人。
心有所持,无问西东。”
他没有直接回答“是否动摇”,却字字句句道出了自己的想法。
这比任何慷慨激昂的宣言更真实,也更令人动容。
三公主定定的看着他,眼底的那层审视彻底淡去,只剩下一种极纯粹的震动。
她似乎第一次真正理解了眼前这个“定远王”。
那份从容淡定并非天赋异禀,而是无数艰难砥砺后沉淀的出来的。
那份“正”,也非清流迂腐的清高。
而是于浊浪之中艰难维系、始终未曾迷航的那一点灯塔心心光。
许久,她才极轻地吐出一口气,声音放得更低,带着一丝不轻易示人的温软:
“原来,这才是能教五弟、七弟他们顶天立地的根本。
本宫今日受教了。”
她微微颔首,转身,红袄划过一道明丽的弧线。
“恭送殿下。”贾环躬身。眼角余光瞥见三公主走出几步后,脚步顿了一下,似是想再说什么,最终却只是加快了步伐,带着她的宫女们离开了前堂。
那背影挺拔,在空旷殿宇中留下一抹孤绝的惊鸿掠影。
不多时,今日宫内之宴已然结束。
定远王府内,暖阁灯火昏黄,银红的软帘隔绝了屋外料峭的寒气。
熏笼里沉水香袅袅,驱不散的,是贾环身上带回来的,那属于宫禁深处的、复杂气韵。
林黛玉未曾安睡,一件月白软绸小袄松松挽着,青丝随意用一支竹簪拢起。
见贾环披着满身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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