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十八章(3 / 3)

加入书签

“臣妾无事。只是口渴了,想喝些茶,一时没能拿稳。“江贵妃望着地上的狼藉,心神不宁道,“惊扰陛下,是臣妾的过失,还望陛下恕罪。”“这有什么打紧,爱妃的手才是最紧要的。让朕看看,可有伤到?"皇帝说着,便满眼关切地在江贵妃身边坐了下来。江贵妃却忽然抽出了手。

“臣妾方才听陛下提起,要召琅州长史元修白入京,可是真的?”皇帝点了点头,道:“朕记得此人,的确有几分本事。说来也巧,他是琅州人,与你算是同乡,这些年又一直帮衬着你父亲做事。朕知爱妃一直惦记着家里,朕会让他带你父亲的亲笔书信来,聊以纾解爱妃思乡之苦。”江贵妃默然半响,任由皇帝重新将她一双纤白玉手握进掌心,摩挲轻抚。“臣妾,多谢陛下隆恩。”

离开御书房时,雨比先前已小了不少。只是风仍旧湿冷,吹得人面颊生寒。薛筠意远远便望见了在宫道旁等着她的林相。先生老了。不知不觉,已须发花白,步履蹒跚。可先生的脊背却始终不曾佝偻半分,此刻立在雨中,青衫玉带,鹤发松姿。薛筠意不觉湿了眼眶。

林相朝她走来,她忙拭了拭眼角,吩咐墨楹把伞拿给林相。林相虚虚推开墨楹的手,继而竟一掀衣袍,肃然在薛筠意面前跪了下来。薛筠意惊骇不已,下意识想起身去扶,可两条毫无知觉的腿却将她颓然拽回了轮椅上。她急得声音都颤抖起来:“先生作何行此大礼?地上湿寒,您快起身,莫染了凉气,否则夜里又该腿疼了。”“这一礼,是为臣者对公主所行之礼。”

不顾墨楹阻拦,林相已伏身叩拜下去。

“自皇后薨逝,臣知殿下心有郁结,故而一直怏怏不乐,颓然丧堕。如今见殿下重振精神,日夜苦读,臣心甚慰。望殿下日后,勤勉不懈,勿忘臣昔日之教导。“林相抬起头来,顿了一顿,“他日若能得见殿下荣登大宝,臣,也可安心去了。”

林相向来谨言慎行,如今竟在这宫道上对她说出这番言语,显然是对皇帝失望透顶。墨楹慌张望向一旁御书房的方向,好在房门紧闭,只有一溜儿提水的宫婢低头候在门外。

若换作年幼时,薛筠意定要跑过去,急急伸手捂住林相的嘴。可眼下,她却只能定定坐在轮椅上,勉强挤出一丝苍白的笑来。“先生莫要胡说,先生是要长命百岁的。”林相只摇头叹息一声,颤魏巍起身,对薛筠意又行一礼,而后便转过身,推开墨楹欲上前搀扶的手,独自一人,慢吞吞地顺着宫道往前走。望着林相干瘦背影,薛筠意再强撑不住,靠在椅背上,任由两行清泪无声淌过面颊。

哽咽半响,才缓缓道出一声。

“先生,珍重。”

她六岁时便跟着林相读书,在这四面高耸的宫墙之中,除了母后,林相是她唯一亲近之人。

她也早已把林相当作父亲一样敬重。

母后已经不在了。如今,林相也要离她而去。薛筠意闭上眼,周遭雨声不绝,似凄怆哀伤的弦音。她心中忽生悲凉。

像有一把生锈的钝刀,慢慢地,剜去了她心头最后一块活肉。回到寝殿,薛筠意便咳嗽起来。一摸额头,竞滚烫得厉害。墨楹连忙将她抱到床榻上,又急急忙忙地去请吴院判。“殿下是受凉所致的风寒,伴有高热之症。再加之这段时日殿下一直郁郁寡欢,心有窒闷,故而气息凝结,滞淤不畅。“吴院判一面在纸上写着方子,一面叮嘱,“殿下这几日,切记不可动气,尽量想些愉悦之事,这样,病才能好得快些。”

薛筠意躺在床榻上,只觉吴院判的话萦绕在耳边,沉甸甸地敲着她的脑袋。母后薨逝后的这些日子,她的确一直强撑着。这病压了许久,许是方才淋了些雨,便牵了出来,一股脑地往她身上作弄。她烧得唇上一丝血色也无,难受极了,不待墨楹煎药送来,就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。

再睁眼时,天色已黑。

薛筠意揉着胀痛不已的太阳穴,由着墨楹小心翼翼地扶她坐起来,哑着嗓子问道:“什么时辰了?”

听见她问话,墨楹吸了吸鼻子,险些哭了出来:“殿下,已是戌时了。您昏睡了一整日,可把奴婢吓坏了!您先喝口茶润润嗓,奴婢这就去端药过来。”她小跑着往殿门口去,忽然想起一事,又匆忙折返回来,小声禀道:“殿下,邬琅听说您病了,想进来看看您,给您请安。人已经在外头跪候了三个时辰了。您可要见?”

↑返回顶部↑

书页/目录