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四十三章(1 / 3)
第43章第四十三章
手中密信共三页纸,第一页是承宁伯府里的钉子禀来的,后两页是暗卫跟入端王防备松懈的外宅里探听得来。
宗慎漫不经心,先扫了第一张纸。
最初几句记下的是郦兰心出青萝巷的缘由,以及和庄宁鸳见面的情状,无甚特别,忠顺将军府被抄,郦兰心和这个前大嫂早晚会有联系。冷目缓移向下,在看到“庄氏痛哭”“王府熟人”诸般字眼时,面色也尚无变化。然而紧接着,两个刺眼无比的小字直直扎了过来。瞬时,额边青筋暴起。
暗卫依旧半跪堂中,垂首静候。
忽地,耳中钻进纸张揉紧的摩擦声,以及案后,主子从喉间挤出的冷笑。头上不自主冒出冷汗,脑袋随即埋得更低。宗惊深吸气,闭眼将掌中被捏成一团的宣纸扔到一旁,继续看第二张密报。这一张的墨字比上一张要小上不少,所记录的内容自然也更多。已然拧眉,垂眼速阅。
逐渐,戾气升腾。
光阴点滴流过,这一次,打破书房寂静的不再是携着怒气的嗤笑,而是信纸被反手狠厉拍在案上的沉重巨响。
悍如雷霆,怒震满堂。
“去把何诚叫来!“厉声。
暗卫立刻起身:“是!”
疾速奔出书房之外,片刻不敢犹疑耽慢。
房门匆匆推开,又急急阖上。
通室灯辉,让纸上字迹半点无余映入眼中。顷刻间烈怒极恨烧灼五脏六腑,即便鼎炉幽升出的龙脑香气也远不足以清心怡神。
宗慎闭上眼,只略扫过一回的字却尽数浮现脑海。“流放、“自愿随配”“替夫尽孝”、“野男人”、“荡-妇”…最后是暗卫在末尾所写,“夫人似万绪寒灰、不欲争辩"。松身,脊背重重靠往椅身,仰首望去,是金绘叠覆之平基。良久,抬掌捂在面上。
因焚了银炭与香鼎,书房的窗未曾全闭,秋寒萧风不时钻进来,又湮没在屋内热暖中。
…他记得,母妃去了以后,每年的秋冬,父王都会在房中焚她冷天最爱用的月麟香。
每一回,他会跟在父王身边,看着他小心做从前根本不会的精细香事。父王还特意避开母妃的灵位,悄悄和他说过,他制香饼时,还会偷偷往月麟香里加一味返魂梅。
但他不知道妻子会不会不喜欢,所以,不敢告诉她,只能和儿子说。宗慎逐渐长大,十几年过去,这秋冬的习惯依旧没变。他父王最后一次点香后不久,因为战场旧疾,倒下了。他跪在床前,握着他父王的手,看着榻上往日如苍松坚劲、似巍山挺拔的人逐渐失去清醒意识。
父王也紧紧攥着他的手,嘴里喃喃低语:
“你知不知道……我最后悔什……你知道吗……?”宗檩重重点头。
他知道,他当然知道。
从母妃离世的那一日起,父王每次醉酒、每次带他去祭奠,都会将这份深入骨髓的恨意重复。
他父王最恨的,就是当年迎娶母妃、知道母妃被家中当作四处联姻的献媚棋子之后,没有想法设法,将文安侯府赶尽杀绝。若他心足够狠,早将文安侯府踩入泥里,那,母妃就不会因为得知生母在侯府中被磋磨早死而难产血崩。
若他心足够毒,在那庶妹前来西北王府,下人禀报于他,察觉不对劲的那一刻立即下手,将这一队人马全部枭首扔入荒原喂狼喂兽,那母妃,就还在他们身边。
他不应该只是带着妻子远走,而是应该不留余地铲除她身边所有的隐患。至于她如何想,不甚重要。
若她心慈,瞒着就是。
就是因为他手软了,因为他太顾及妻子的心善,默许了退让,他才会失去她。
“敬儿,我人…“回光返照之际,他父王似乎终于恢复一些意识,嘶哑唤他。宗慎俯身到父亲的唇边。
“你记着,你……记着!"老晋王噙着恨,“往后,若你,有了什么非得不可的人,或者东西,但凡遇到拦阻,或是有,任何隐忧,绝对不要,心慈手软……!!”“一定,一定把事,做绝!!”
砰然,书房大门再度推开。
何诚问讯而来,疾步入内,尚未行礼,便瞧见案后主子神态。他侍奉多年,无人比他更清楚此时是何氛围。行礼垂首:“殿下。”
“嗯。“宗檩扯下手,复又坐直身,目中寒意极彻,掀唇,“老十二,把忠顺将军府的罪女,带走了,安置在外宅。”旁的罪臣府邸,自是没什么,但提起忠顺将军府,何诚立时一个激灵。而“老十二”,指的自然是端王了。
且方才来唤他的人,他认得,是他们殿下安在青萝巷的暗卫之一。那么今夜的事,大抵与那位有关了。
说来,那日那位娘子从王府离开之后,他们殿下夜晚总算能勉强入睡了,白日里瞧着,都没从前那些日子那么怒躁沉郁。但,毕竞是新欢,又还没真正得到人,一时半会儿,撤不了手也是很正常的。
心下有了计较,扬声:“是,端王殿下已经将许家三女许碧青带走,不日便迎入府中为侍妾,只不过,据说,端王殿下依旧要给予那女子侧妃的婚娶仪制,一应聘礼、住所也都与寻常侍妾大不相同。”宗慎腕底压在案上,长指轻敲案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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