果丹皮(4 / 5)
道是什么玩意儿。“你我都是寒门出身,我们苦读十余年才能换来的官身,旁人花几个钱、打几声招呼便能得了。不仅是国子监,开封府衙门里,还有不少胥吏是父业子承、代代相传的。这世上虽不该如此,却又向来如此……你们日后不要再逃学了,能安心读书的日子,还是好好珍惜吧。”林闻安淡淡的一番话,将孟程林三人一腔少年人的侠义心肠都说得凉透了,他们三人好似被兜头淋了一桶冷水,落汤鸡似的沮丧,头都垂下来了。姚如意赶忙安慰道:“二叔的意思是,你们现今只管好好读书便是了,多想无益,也不用担心得那么早,说不定将来压根就考不上呢!”三人齐刷刷扭过头来看她。
尤其是林维明,被安慰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。毕竟他不像孟博远,家中还有雕版坊可以继承,更不像程书钧,天天被他们拉着胡闹,他还常年都能考进甲榜。何况,林维明自己又还没到自暴自弃的程度,可又是真的可能考不上啊!
他的心,好痛。
连林闻安向来波澜不惊的眼里都闪过一丝茫然,缓慢地眨了眨眼:原来……他刚刚是这个意思吗?
姚如意反应过来,她刚瞎说什么大实话呢?尴尬地挠了挠头:“我…我去铺子里看看,好像有人来了”
她赶紧溜了。
林闻安看着她单脚蹦进铺子里,才转过头,对孟程林三人点点头:“不过还是多谢你们告知,回头我自会想法子料理。时辰还早,你们回学斋去吧。”三人与年纪相当的姚如意能笑嘻嘻地玩闹,说话也不必太注意,但面对林闻安便不同了,孟博远和程书钧都跟着林维明一起端端正正地行礼作揖,喊了声:“是,小叔。”
便才告辞。
林闻安又静静看他们,三人走路也不好好走,你拉我我拽你,一路跑跳,孟博远走到半道还傻呵呵地对着空气抬脚踢了一下,仿佛在凭空踢蹴鞠球似的。然后他的屁股便被林维明踹了一下。
两人很快又打起来跑远了。
三人自然地绕过铺子外时与姚如意作别,孟博远与林维明打了声招呼也就走了,唯独程书钧慢了几步,同伴都已跑出十余步了,他竞又折返,回头跟姚如意说了几句话。
姚如意便冲他一笑。
林闻安隔了一整个院子,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,只是依旧是姚如意在铺子里,程书钧在铺子外,依旧隔着那支着木板的大窗口。也依旧是冬晴无雪,云影清淡的日子。
脚边忽而好似被拉扯,林闻安收回目光,低头一看,是那只学狗叫的小猫在咬他裤脚。
他把这吃得头圆身圆毛都炸开的小肥猫捞起来,搁在腿上,抚了两下它的背毛,低声道:“汪汪,你不要皮。”
因它总是跟着狗汪汪叫,撒尿时还翘腿尿在树下,热了会吐舌头,讨好人总像狗一般摇尾巴,如意便十分随意地给它取名叫汪汪了。汪汪对林闻安告诫的回应便是翻过身来,前爪抱住他的手,后爪对着他的掌心狂蹬。
汪喵汪喵地叫。
翻过手来再次制住小猫,林闻安抬起眼时,窗口前已没有程书钧的身影了,如意正趴在柜台处记着几笔账,停下来思索时,还时不时拿笔杆戳戳额头、蹭蹭脑袋,再往下记。
窗边漏进午后的光,疏影横斜,正落在她眉眼处,也将她的脸颊照得绒毛毕现。平日里活泛明媚的人,此刻垂眸低头,神色专注,竞也很有些恬静素婉的味道。
忽然,滴答几声。
林闻安回过神来,鼻梁上很快淋了几滴雨水,姚如意也吃惊地直起身,望向巷子中被雨水一点点润湿的石板路,她赶忙将支在外面的木板和货物收回来,又极果断地蹦着回来寻他:
“这天真是怪了,天上没几片云竞也能下雨,二叔,你发什么呆呢?走,快进屋躲雨去!阿爷!你也别玩狗了!快回屋,下雨啦!”火火冰
“嘀嗒,滴答。”
雨珠滑落伞面,在地上砸出几朵水花。
油纸伞骨下露出一双半旧芒鞋,以及裹在青布绑腿里那粗胖的脚踝。无畔依旧穿着那身浆洗得十分挺括的灰布僧袍,他懒散地将油纸伞斜架在肩头,用手肘把着,腾出手来吃手上热乎乎的素菜馅烧饼,边吃个不停,边快步走过湿漉漉的州桥街市。
拐进国子监后头夹巷时,他正好把最后一口饼咽下肚去。拍掉手上饼屑,抹了把吃得油光光的腮帮,再打了个又响又长的饱嗝,无畔径直往巷尾深处的姚家走去。
距上次跟女菩萨要账已过了一月有余,他这个月又跟师父主动请缨来催账了。
无畔鬼精鬼精的,其他户人家的账瞧着都不如姚家的好要,几个师兄还有吃闭门羹的,轮到收姚家的账,他当然要抢着来了!姚家清贫,只有孤寡爷孙二人,但却还是会按时还账,比那些有钱不还的可好多了!
哎……真是麻绳偏挑细处短,厄运专找苦命人!无畔心生怜悯,决心这回他要账时敲门一定小声些!
脚下水花四溅,他赶过去。
到了姚家跟前,他微微抬起伞,仰着头,望着檐下簇新的灯笼,粉刷一新的窗口墙面,还有另一边墙上还贴了一大张的食单,竞有些呆住了。这…这是姚家吗?
他甚至还重新看了眼门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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