知行斋(1 / 4)
第46章知行斋
夹巷里的屋子极有限,拢共大大小小近二十户,且是汴京城中有名的“老破小”,但偏偏这儿地段极好,不仅紧靠国子监,转出去几步便到兴国寺、尚书台,再往前走便是御街、东华门。
不仅家中孩子就学极其便利,家中郎君若是仕宦官吏,上朝听政、衙门当值再不必匆匆忙忙,此处几乎能挑战全汴京城最短通勤距离,天大亮再起床,愉快地洗洗脸和胡子,夹个羊肉胡饼,慢腾腾边走边吃,腿着便能去了。是以,此处的屋子,一旦有户主愿脱手,即便要价极高,也能今日挂牌明日卖出,吃香得紧。
这么想想,姚爷爷当年倒是极有眼光了,虽说至今还欠着一屁股债,可架不住买得早。前些日子姚如意再去房务店打听赁房时,房务店的中人便叫她趁早歇了吧,国子监左近的宅子那价码近年又往上窜了一截,便是巴掌大的院子都得要两三千贯,想赁也赁不着。
先前,姚如意即便自己险些被毒死都没敢想官家能这般大方,竞然将这样寸士寸金的宅子白送给她。
而且听林闻安的口气,那轻飘飘的,官家许他挑,他还挺不客气的,像在地里挑萝卜似的,还专拣水灵肥嫩个大的掐!姚如意被天上掉下来的宅子砸得恍惚,手里捧着那串黄铜钥匙都觉着脚下轻飘飘的像踩在云朵上,很不真实。
她上辈子刮刮乐都只中过一回二十块钱啊。如今起码得有两千贯砸下来了。原来吃毒菌子时梦见天上下金雨,竞也是一种预兆不成?
初一是个大晴天,竞比年前还热了不少。
姚如意今儿梳的双环髻,鬓边各簪一支米珠流苏簪,尾端缀了两只绒球,外系着小斗篷,缎面上绣了憨态可掬的胖兔捣药的纹样,斗篷缘边镶了一圈蓬松柔软的兔毛,里头是桃粉色窄袖长精子,腰上系着百褶夹棉襦裙。跟在林闻安身后往那宅子走去时,她步履雀跃得头上的绒球都在晃,心里还怦怦跳呢!
不过,她已从起先的狂喜中过渡到了忧心臆想,虽还在开心,心里却又担忧官家会不会后悔,毕竟他在书里可是五两银饼做御膳与折价典卖赠田地的官家啊!他吃烤鸭都要用沈记贵宾卡打折呢!两千贯的宅子,他真舍得么?穿过巷子时,姚如意紧赶两步拽住林闻安的袖子,那人转过半边身子,她便再扯了扯他袖子,示意他那颗长得太高的脑袋过来一下。林闻安便微微弯了腰,低下头。
姚如意把人拉下来,便踮脚附耳道:“二叔,你是怎么和官家说的呀?他怎会突然这么大方,不太对劲呢。我方才细想,莫不是你许了他什么?回头不会冒出什么名目来,叫咱们把银钱补上吧??”毕竞只给了钥匙,没给房契呢!姚如意竞警醒了起来。林闻安盯着她发髻上簪的两只圆乎乎的兔毛绒球,毛尖染了绯色,正随着她说话而轻微晃动着,等她说完,他才慢慢收回了目光:“放心,官家虽生性较为节俭,但他金口玉言,不至于出尔反尔。如今各衙门正月十五前皆封印休沐,房契才暂无法转户,便先得了钥匙。”
姚如意放心了,一时又有些讪讪的,在心里对自己带着偏见如此揣测官家萌生了一些愧疚。
林闻安见她眉头松展,又变得笑眯眯了,便也一笑,没有对她多解释自己是如何说服官家的。
其实,他也没说什么,只是将鱼袋与官印解下,往龙案上一搁,平静地对官家赵伯昀说,家中如今遭逢大难,他无心做官,要辞官回去照顾一家老弱。赵伯昀自然听懂了。
那时宫宴刚散,他正好回偏殿更衣歇息,喝了些酒正有醉意,手里正把玩着桌案上的白鸭镇纸,听得林闻安这般说,还极其不雅地对他翻了翻眼睛:“少来这套!"但很快又心虚地软下声来,打着酒嗝道:“朕先前真是无心之失,也吓一跳,还叫骧娥喊去好生一顿训。想着伤的是你家中人,心里更是愧疚难当,早想着要对此有所弥补,你既提了正好,说吧,想要什么?对朕便不必生分,尽管说来。要不…给你几斤胡椒?”
林闻安便尽管说来了。
虽然如意说只要租一间房即可,但他深知赵伯昀性子,一旦这样开口了,他必要就坡下驴,说不准还真会腆着大脸收如意租银,不如直言,便道:“胡椒也可,不过家中逼仄,还请官家另外再赐一间房宅。”赵伯昀手里的鸭子险些摔了,什么?这混账简直是想在他的铁屁股上拔毛!他怒而扭头一看,见林闻安端坐在侧,那副仍旧是一副冷淡的死样子,但官印却还搁在他御案上,大有“你不答应我就把官印撂在这里"的架势。他磨了磨后槽牙,极心痛地答应了。
那两套宅子他本打算留着赏人的,抄来的屋子不用费他的银钱,赏那些有功之臣正好啊!赵伯昀还记挂着桂州的事呢,听闻疫病惨烈,这些郎中医官都忙得没日没夜。他已想好,到时从桂州驱疫有功返回的医官该重重恩赏…但这毒菌子之事,终究也是他理亏,从他手里出去的东西出了事儿,叫他也觉着丢脸得很。
罢……罢了!
回头医官们的赏赐等他再抄几个贪官……啊不是,另寻几处好宅子吧。赵伯昀心中略盘算了算,他手里还捏着好些皇城司暗查出来却还没处置的贪官污吏,这些人目前还有些用处,养养肥,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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