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0章 袁本初一顾茅庐(3 / 3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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是,墙上开个尺许见方的窗洞。

每日拂晓,他隔著窗洞向东拜母。

老夫人颤巍巍將麦饭递进去,总能触到儿子愈发消瘦的指尖。

待她转身回房,窗洞立刻被块木板从內侧插死,缝隙里漏出的诵经声,混著泥土潮气飘满庭院。

除了这位老夫人,这么多年来,“兄弟妻子莫得见也。”

那年深秋的冷雨连下七日,土室窗洞突然不再伸出接饭的手。

邻里扒著窗缝往里瞧,只见袁閎披头散髮跪在土炕前……

郡里派来弔唁的属吏捧著朝廷赐的孝帛,却见土室门前堆著半人高的湿柴,唯独寻不见灵位。

土室窗洞飘出的青烟里,隱约有个披髮的人影在跳跃。

当差役试图撞开土墙时,里面突然传来破锣般的嘶吼,伴著竹刀刻石的声响:

“蓼蓼者莪,匪莪伊蒿……哀哀父母,生我劬劳……”

“蓼蓼者莪,匪莪伊蔚……哀哀父母,生我劳瘁……”

“无父何怙?无母何恃……出则衔恤,入则靡至……”

“父兮生我,母兮鞠我……欲报之德,昊天罔极……”

“南山烈烈,飘风发发……民莫不穀,我独何害!”

“南山律律,飘风弗弗……民莫不穀,我独不卒!”

这是《诗经》中的《小雅·蓼莪》。

此诗六章,似是悼念父母的祭歌,分三层意思:

首两章是第一层,写父母生养“我”辛苦劳累。

蒿与蔚散生,蒿粗恶不可食用,蔚既不能食用又结子,藉以自责不成材又不能终养尽孝。

中间两章是第二层,写儿子失去双亲的痛苦和父母对儿子的深爱。

诉述失去父母后的孤身生活,以及“有家好像无家”的感情折磨。

痛极而归咎於天,责其变化无常,可……

这又何尝不是在怒当下之袁氏,在悲当下之袁氏。

烈烈、发发、律律、弗弗,亦是无可奈何的怨嗟。

雨停那日,好奇者再次窥窗,惊见土墙上的血字密密麻麻。

而那个曾让汝南袁氏引以为傲的才子,正蜷缩在土炕角落,將散乱的髮丝缠在指间,像极了荒野里筑巢的孤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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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蓼蓼者莪,匪莪伊蒿……”

隨著袁绍轻吟之声漫来,袁閎抬手扯开窗边一束乾枯的艾草:

“住口!”

草屑簌簌落在肩头,他用力喘了一口气:

“本初啊本初,汝以为某隱居是为避祸?

“某是羞於……与尔等戴冠禽兽同列!”

袁绍看著袁閎露出的狰狞面容,只觉喉头哽咽。

“夏甫兄……”

当他將近日发生的事情,以及他心中谋划的大计与袁閎全盘托出后……

袁閎却慢慢合上窗扇,只留一条指宽的缝隙:

“本初,汝可知某这土室为何不留门户?”

他的声音透过木缝传来:

“因为一旦走出去,便再也踏不回这方乾净地了。”

袁绍望著那扇紧闭的木窗,檐下冰棱又坠下一块,在他脚边碎成齏粉。

想起袁涣院內那株寒梅,又看看眼前这堵隔绝世事的夯土墙,终是长嘆一声,撩起衣摆深深一揖。

袁绍落寞的走出村口时,土室的木窗不知何时又开了条缝。

一缕青烟从窗缝里飘出来,在灰白的天空里打了个旋,便散了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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