千灯照海夜如昼（1 / 3）

第36章千灯照海夜如昼

房间内，烛火跳动，将两人对峙的身影拉长，投在墙上。白宜之没看李不言，径直走到桌边，从锦绣袋中掏出那本厚厚的《江湖风云》，书页被翻得起了毛边。她手指带着点急切,哗啦啦地翻动,精准地停在记载无间楼"的那一页。

纸页被她用力按在桌面上,指尖那几行字旁，指腹微微泛白。她抬起头，目光直直刺向抱剑倚在门边的李不言，那张总是带着几分天真或惶惑的脸上，此刻只剩严肃和审视，她声音压得低，却字字清晰，带着一丝强压下的，对“杀手”二字本能的余悸：“李不言，你先回答我，这里，是不是无间楼的暗楼？那个店家，是不是也是你们无间楼的杀手？你来这里，是为了和他们接头，然后拿走范鸠的赏金？”

李不言的视线扫过那本摊开的书册，嘴角惯常的讥诮弧度加深了些许。他慢悠悠地踱到桌边，拉开白宜之对面的椅子坐下，身体微微前倾，手肘支在膝上，那双深不见底的凤眼锁住她，“要是无间楼的暗楼在这么显眼的地方，那我们都可以不用活了。不过一一”

随着李不言的停顿，白宜之的呼吸一滞，攥着书页边缘的手指无意识收紧，她沉默着，烛光在她低垂的眼睫下投下一片阴影。李不言看着白宜之，忽然身体向后一靠，椅背发出轻微的吱呀声。他换了个更随意的姿势，跷起二郎腿，脚尖在空中随意地晃了晃，笑容更肆意，语气更猖狂，“这里确实不是什么好地方。你要是不乖乖听我的，还拿着话本胡乱揣测的话，我保证你活不过今晚。”白宜之登时吓了一跳，心里咯噔一声，双眼忍不住瞪大一瞬，猛地合上书，把书推到一旁，老老实实地坐了下来。“那我……我不问这些。“她顿了顿，继续说，“我只想知道你为什么要故意赶走白展生。”

李不言语气平淡：“这个嘛，是因为我改主意了。”白宜之有些疑惑：“什么？”

李不言顿了下，目光落在白宜之脸上，缓缓道：“就像你方才对白展生说的那般，我能做你的贴身护卫，保你在江湖横着走。前提是一”他伸出两根手指，在桌面上轻轻敲了敲，“你得先付我五百金，不然，你我只好即刻分道扬镳咯。”

白宜之猛然抬眼，撞进李不言那双算计的眼眸里，心中瞬间了然。原来如此、原来如此。

李不言早就知道白展生一直跟在自己身边，今夜这场意外，是要切断她的后路，切断她和临安的联系，要让她在这偌大的江湖里只能信任他这个贵人，还要让她看见他对她的维护，好让她心甘情愿的付他五百金。因为李不言清楚的知道、明白和了解，她对卦象的虔诚，和她一定要找到母亲的执念，所以他确定，她不会跟白展生回家，不会让白展生再跟着她，也会给他付钱。

真的是可恶！

李不言从来不会好好说话、好好商量，只想着靠这些破奸计来解决所有问题，来让她妥协。

若李不言足够了解她，就会知道，想要让她一出现给这么多钱并非只有这一种令人厌恶的算计办法，只要好好告诉她为什么需要这么多钱，那她是一定会给的。

可惜的是，李不言从来不会好好说话。

白宜之看着李不言那张理所当然、带着恶劣笑容的脸，连带着左眼下的那颗不起眼的浅痣都成了格外碍眼的存在，她压下翻涌的情绪，仍选择执拗的追问：“五百金？李不言，为什么突然要这么多钱？”李不言脸上的笑容似乎僵硬了一瞬，很快又恢复正常。他移开视线，目光落在跳动的烛火上。

余光里，烛火下，白宜之的神情是那么认真。李不言盖住眼帘的睫毛颤了颤，脑海里很意外的，想到方才白宜之那毫无保留的信任，也是那样的认真，还带着万分的坚定。

尽管他知道，也明白那是白宜之对付白展生的一套说辞，可他还是没办法把她从脑海里赶出去，甚至越想越多，想到了他就算用粗暴的手段推白宜之出去揭穿范鸠，她都毫无怨言、想到白宜之小心翼翼又温柔地替他包扎、想到每次威胁下，白宜之分明害怕至极却仍要跟在他身边的倔强。而这所有的一切、所有的坚强、妥协、执拗，都是为了她的母亲。过了片刻，李不言鬼使神差的，用一种近乎自言自语的、带着点儿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飘忽语气，缓缓开口：“因为，我也有需要自己去寻找的人。有了钱，我就孑然一身，毫无顾忌了。”

“子然一身……

白宜之低声重复着这四个字，心头猛地一震。李不言是无间楼杀手，还是天字号杀手，江湖上数一数二的高手，他难道想拿这五百金，买自己离开无间楼，重获自由？！白宜之唯一能想到的，只有这种可能性，否则，他为何突然要这么多钱，还说想要孑然一身都这种话。

可是他重获自由，是要找谁？

电光石火间，白宜之骤然想起范鸠在地牢里那嘶哑的、带着无尽悔恨与痛苦的咆哮，又一次如同惊雷般在她脑海中炸开：“若我说我想救，却救不了，你信吗”

“原来你是一一”

还有李不言那句指向某个地方的：“四年前，丁巳年二月二十日，海州不青山，为何不救！”

白宜之几乎瞬间就笃定了，李不言要找